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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維:與陌生相遇,在藝術裡

Author: (080靈)通話藝術家, 2016年07月04日 13時48分

文字│張慧慧
圖版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Q1__如何定義「身心靈」?
A1__要對身心靈下定義太難了,因為它不是有形的物件,而是概念。或者這麼說,當我去思考「身、心、靈」這三個字,我想到的意象是深山、大海、山嵐……跟大自然的關係。

Q2__藝術跟身心靈的關係?
A2­­­­­­­­__相較於大自然,我覺得不是那麼直接的連結,它們的關係非常模糊,但又強烈。比如這杯水(他指桌前的水),我們就把這杯水當藝術來看,這杯水對一個已經渴了十天和剛剛才游完泳的人,是截然不同的。藝術有點像是這樣,如果我們當下的精神狀態不對藝術有任何的關心,這個作品是無法感動人的。

Q3__你認為藝術創作有療癒的功能嗎?
A3__從觀者角度來說,有些觀眾會說我的作品有療癒的功能,但我對「療癒」的角色感到不安,因為這似乎代表著:我是對的,你是錯的;我是健康的,你是不全的。這是不對等的關係。

Q4__對想走入藝術創作追求身心靈體驗的人有何建議?
A4__每天游泳,吃蔬菜沙拉,哈哈!開玩笑的。我想,有因緣去成為創作者的人,應該都有自己的世界觀與規劃,我好像沒什麼好建議的。但對觀眾來說,當人可以知覺到一件事物的存在,就表示你已經「心動」,心動無關好壞,但要如何與之互動,都取決於自身。

 

採訪的前一天,李明維剛從雪梨返抵台北,一身型男打扮,眼神明亮,長途旅行卻不見疲憊痕跡,「我下飛機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游泳。」

「我喜歡動,從大學以來持續每天要游1.5小時的泳。游泳像是動禪,在水裡很安靜,重複同樣的動作,這對我來說像是打坐。」李明維是一個坐不住的人,動使他放鬆,他走起路來有種跳躍的姿態。他說他鮮少懷想過去或未來,「有朋友問我:你接下來五年會做什麼計劃?我說,我真的不知道。」

「我每天就是早起出門游泳,返家後工作、讀書,晚上很安靜,跟先生一起吃飯。週末時,請兩三位好友,大多是舞蹈家、音樂家或哲學家,來家裡用餐。」

他的生活簡單而規律,藝術生涯中的變動與未明並不令他畏怯,他原就不擅長生涯規劃,大學因家庭背景赴美念生物,怕見血於是放棄了習醫之路,後改念建築,但又對結構製作完全苦手,「我對技巧不那麼有興趣,也不是我的專長,但我覺得創作中的概念、哲學思考很有意思。」最終才轉而主修織品與概念藝術,這條藝術之路就像是走一步算一步似地踏上的。

李明維有種活在當下的天真,亦直覺地親近關於當下的藝術形式,他聽古典音樂,貪看當代舞蹈,非不得已才進美術館看當代視覺藝術作品。長年居住紐約、巴黎,被朋友戲稱為「都市裡的隱士」,「我不能住在深山裡,我得住在大都會裡。同時保有私密的生活空間與開放的人際關係,對我來說是不可或缺的。」

他保持對藝術、對人適切的開放、好奇與距離。他的《晚餐計畫》、《睡寢計畫》、《移動的花園》、《如實曲徑》……吃飯、睡覺、聊天、寫信、掃地,以生活為形式,讓陌生人相遇,「我的作品不像Marina Abramović,她得在場。一個陌生人為另一個陌生人做一件事,這對我來說是重要的,打破了『只有藝術家是難得可貴』的規則。珍貴的不是李明維,而是陌生人的相遇、信任、溝通,不只是期待,也是一種接受與諒解。」他頓了頓,又說:「我從不與參與過計劃的有緣人有後續的聯絡。」

他把觀者對計劃的參與視為緣分的相遇,生命片刻的交錯。對他人生命分量得宜的涉入,不知他者的過去,不參與其未來。

離不開都會人際網絡的李明維自然明白,人的身心靈天生冀求與他者建立關係,尋求理解與歸屬,在親密交流的片刻,陌生人之間由一股莫名的力量建立連結,這並非宗教狂熱(「我是無神論者。」他說),而是來自無利害關係的包容,但包容亦非療癒者與受傷者的關係,而是不帶評斷的理解與接納,「因此觀眾親身的經歷是作品中重要的一環,這使同一個作品有無限的詮釋,我的作品沒有答案。」

「我像是一個容器,讓無中生有的想法通過我,呈現在這個時空之中。當我不在,這件作品還可以繼續成立,它們會有自己的生命。我像是把這些孩子帶到世界上,有緣人自會跟它們產生互動。」

這近乎禪學的思考。把藝術家的「我」壓至最低,進入安靜的狀態,成為一根中空的竹子,感覺的接收體和媒介,讓眾人通過其中歌唱。他不將自己視為作品中心,不闡釋,不控制,而是讓觀眾通過他,在親密的片刻交流中回望當下的自己,「答案是往內求的,但也需要有意念。」

我想起赫賽(Hermann Hesse)曾以夜蛾能長時間飛行求偶為例,說明「意念」:「例如,這樣一隻夜蛾如果集中意志力想要飛向一座星辰,或其他地方的話,是行不通的。事實上它也不會做此嘗試,它只會尋找對它有意義、有價值的東西,只會尋找它需要的、必須擁有的東西。」

這或許是作品與觀眾可以有的最美好的關係,彼此需要,讓我們經常提問,經常質疑,不斷重建我們的內心世界,李明維說:「像是日本美學中的『侘寂』(wabi sabi),或禪宗的公案,老師提出一個問題,但老師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學生得自己去找答案,直到學生找到答案,老師才會知道解答。我喜歡這種既有又無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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