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琪:以有限處理無限,自然即是如是
Author: 台新銀行文化藝術基金會, 2018年12月19日 17時03分
文|王冠婷
圖版提供|蘇文琪
攝影|李欣哲
通話藝術家
蘇文琪,創立概念媒體表演團隊一當代舞團(YiLab.),擔任舞者、編舞與概念發想的角色,作品既關注「媒體」與「身體」的關係,也關注人在科技環境中的生存議題,曾獲台新藝術獎評審團特別獎。
通話理由
蘇文琪的舞蹈表現總是充滿爆發力與張力,一當代舞團的作品則不斷地從內在發出聲音,思考著人與科技間的控制與被控制、抵抗與連結。我們希望藉由她的舞者能量與創作經驗,探詢她如何掌握自己,並與外界維持自由的連結。
身體是處理無限的有限
「對我來說,身體是一個有限,一個處理無限的有限。因為它有限,我覺得人在面臨困境的時候,最後都要面對這個身體」。既是舞者也是編舞家的蘇文琪,在談到什麼是身體時,凝著炯炯的雙眼,以平和但有力的聲調這樣對我說。「身體就是一個基礎,當你的身體或是身體的能量沒有很俱足的時候,其實你是沒有辦法處理外在事物的,你沒有辦法跨過身體去達成」。
對蘇文琪來說,身體屬於自然、屬於時空中的因果法則,她曾在2016年到CERN(歐洲核子研究組織)參與駐村計畫,這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衝擊著他眼中的世界。「科學家他們講因果法則,我現在慢慢看見,每一個人的身體都有一個因果關係」。身體既是承接著現在與未來的基礎,也有著自己的過去,她說這是文化基因,又或者是因果。「當你覺得你的身體沒辦法處理一件事情,那是有某種因果在束縛你的極限,那不代表你不開放,每個人的法則都不一樣,而且只能以自己的法則去進行它。」
這樣的了然,一部分奠基於蘇文琪舞者生涯中的身心靈訓練,一部分來自他在CERN認知到的世界觀,體悟到人的相對性與渺小,獲得了尺度之外的延續感。
尋求沒有拘束的藝術形式
「表演者在舞台上的能量必須是強大的,那個能量就算你自我懷疑,也要很確定,那必須是你真實的感受,觀眾才能感受到。」作為一個舞者、一個表演者,身體是一個中心,是主體。
然而,她提到了一個極具衝擊性的翻轉經驗——《LOOP ME》——她首次整合身體與劇場中的其他主體的創作經驗。當她親身運用創作軟體MAX/MSP操作身體影像的剪輯時,她這樣描述那段經驗:「我看到自己的身體被虛擬、分離跟剝離,那個感覺很詭異,你忽然成為你自己的觀眾,那時候覺得好玩,又覺得很害怕。」她將科技對人存在的衝擊以舞蹈的表演方式呈現,製作了新媒體表演《LOOP ME》,對她而言這是個革命性的嘗試,卻成功地挑動了觀眾的感官與內心。我好奇地問:是如何對新媒體表演藝術產生興趣?
「想要創作的這份心很早就開始了」。
蘇文琪從專業舞者跨足新媒體表演不是偶然,但卻是源自於生命的一個轉折。「當專業舞者好幾年後,有一個低潮,想說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再開始」,當時,她認識了許多台灣的視覺藝術家,知道北藝大創設了新媒體藝術所,接觸台灣新媒體藝術創作後,發現這是「一個比較沒有拘束的藝術形式」,「那時候新媒體藝術在台灣,教學這件事情才剛開始,從對學生的選擇中,可以發現他們也在尋找、摸索,我喜歡那種狀態,就決定去進修」。
談到藝術,她轉述了一位科學家的觀察,「曲折本身成為了你們的創作……藝術並不在解決你們原本提出來的問題,而是在這個過程中你們發現什麼」,蘇文琪認為這是藝術的深透之處,而這也展露在她的作品及其探索中。
《全然的愛與真實》劇照 舞者|林怡芳
全然接納
「我們曾經全然接納過什麼事情?」在2016 年的作品《全然的愛與真實》(Unconditional Love and Fact)中,她思考著這個問題。
「自然就是如是」,蘇文琪緩緩地說。當試著理解自然的訊息與機制時,她感覺到的不是限制,而是世界如其所是的延續感。
「unconditional love」是一種對自然與未知的體悟,「當你還不是那麼有經驗的時候,你完全信任你追求的東西,覺得這個東西對我是有意義。」這種全然的狀態也許最容易在嬰兒或孩童身上看到與體現,「之後你可能開始碰壁,像對世界的信任被剝奪。過去的unconditional,變成是很天真又很無知的狀態,可是你知道那是非常飽滿、有能量的。」
失去方法、失去基準或連結使人慌張,但度過了那個混沌的狀態,「當你重新找到你的支點的時候,你就跟過去不一樣了,因為你把這件事情消化掉了」。就好比科學家對蘇文琪所描述的藝術創作,曲折本身就是人生的風景,而全然接納則是看見如是風景的一種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