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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記憶・思念:組構追尋《英雄》的碎裂片段

邱誌勇

評論的展演: 驫舞劇場《英雄》

劇名:《英雄》

主辦:驫舞劇場

時間:2014年1月 4日 14:30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

 

沒有什麼比可愛的憂鬱更優雅甜蜜。

            ~弗萊契(Fletcher)

    每個時代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維特,至今仍看不出有任何頹萎的趨勢。從希臘的哀歌之作,到波特萊爾的文學巨著,「死亡」一直是藝文創作熱愛描繪的一個命題。驫舞劇場的《英雄》透過創作者劉冠詳及其父親的五段記憶與相處經驗——「幽默對話的夢境」、「殯葬儀式的討論」、「思念親子的相處」、「拯救『英雄』的旅程」以及「關於逝去的釋懷」,召喚著一場名為與父親的決鬥(英文劇名:The Battle with My Father)。

    《英雄》從夢見父親、與父親亡靈對話、談論關於安葬儀式、懷念父親生前的記憶、開啓拯救父親的英雄旅程,到超脫「父親之死」的衝擊。在一個關於夢、記憶、思念的迴圈中,「死亡」成為故事的起點;亦是敘事的終點。劉冠詳仿佛從父親死後那剎那開始往前倒數,一幕幕地訴說著對過往記憶的追尋,以及對記憶逐漸模糊消退的不安,並將之轉化為段落式的劇碼展現思念。從傳統戲劇的視野觀之,當生命力成功地找到正當發洩的途徑時,便產生快感。我想,《英雄》便是將這股對父親思念的生命力,在特殊劇場表演形式中,通過段落式的情節敘事、蘊含代溝與Kuso的對白語言、混種風格的肢體動作,以及跳tone的區段聲音配樂等象徵媒介得到體現,讓觀者強烈地感受到創作者的情緒。 

    倘若我們承襲著這般傳統戲劇的形式,《英雄》著實地在嚴謹結構中展現了戲劇表演的張力,且提呈出宣洩(catharsis)的效果。《英雄》是段痛苦且再也回不去的記憶,人們稱這種憂鬱式碎裂記憶的片段為「懷舊」(nostalgia)。此憂鬱情調則是來自對(不)愉快記憶的沈思,因為它讓主角的思想活動受到阻礙,所以是痛苦的,但這種痛苦在被強烈地感覺到並得到充分表現時,又進而產生快樂,使之摻雜形成一種混合的情調。論及劇場景觀元素,舞台上巧妙地讓遍地的廢紙成為具備多種象徵物的功能,它的破片、皺摺與不完整既是代表著特殊情節中的抽象物件;亦象徵著對父親思念卻無法喚起滿滿回憶的斷裂碎片;而演出中不斷地與滿地的廢紙產生摩擦(聲/動作),除了聲響外,主角的肢體與廢紙交會瞬間的觸碰,猶如是尋覓著逐漸消逝、尋覓著愈來愈無法完整(消逝中)的記憶。

    此外,一具象徵死亡的骷髏頭,寧靜地陳列在舞台側旁,與舞台上時而寧靜沈重、時而澎湃洶湧的情緒形成強烈對比。此般對比的形式猶如愛森斯坦在《墨西哥萬歲》(Que Viva Mexico)中所創製出關於「愛、死亡與不朽的詩篇」,以清晰流暢的輪廓,呈現出似白描般的敘事風格,扼要地展演出幾近自傳式的語彙,讓物件與人物之間的象徵交互呼應。其中一段「透過兩人飾三角」的巧妙轉換,劉冠詳時而是自己,時而化身為父親;女舞者葉昀則幻化成兒時的劉冠詳,在時空交疊與人物轉換之間,融合出精湛的舞台表演。更重要的是,承襲著驫舞劇場一貫的試驗,《英雄》亦嘗試突破肢體的框架,使之難以輕易地被辨識究竟是純粹肢體,或是舞蹈動作,其擺脫傳統表演的舞蹈動作,時而古典、時而前衛,透過綜整式的肢體語彙,並融匯蘊含些許憂傷的幽默對白,創造獨特風格。唯一的缺憾是劇場中的聲音表現過於段落分明的處理,每每總是打斷了正在蔓延中的情緒。

    古有云之:孩子是看著父母的背影成長。在創作者劉冠詳亦沒有例外,在其表演與創作中,其實已經見到了,崁在他靈魂深處中那個已過世的父親,而這一次沒有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過滿情緒,只有悠然淡薄地思念父親身影的憂傷。至於究竟「誰是英雄」,又是否真有「英雄與英雄間戰鬥」的問題,我想已然迎刃而解。

攝影│陳長志  圖版提供│驫舞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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