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的一天,我們繼續往理想前進》:最後大家都跳起舞來,但故事還沒有結束
黃大旺 | 發表時間:2021/02/17 02:34 | 最後修訂時間:2021/02/22 16:06
評論的展演: 在新的一天,我們繼續往理想前進
我們已經正式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二零年代。我們在電視上目擊了紐約世貿大樓的倒塌,也看到了日本東北地方濱海城鎮被海嘯吞沒的景象。網際網路的發達,讓年輕的世代開始從過度溢出的媒體訊息史料中,拼湊出蒸汽波(vaporwave,又名蒸「氣」波)的空想時代美學,並且夢想自己活在那個時代,會變成什麼樣子。離在台灣的我們比較近的變化,還有香港民眾追求自治,卻被北京由特別行政區降格為地方都市的事件。再加上2020年爆發的疫情對於藝文相關行業的衝擊,不只香港或世界許多地方,連基於人性良善與社會互信,高度實行疾管局的指令,以達到全球刮目相看防疫成果,卻整天被媒體扯後腿的台灣,也都很少人敢說自己過得很好,除非衣食無虞,網路流量很大或真正的無知。
如果在2020年回顧2019年的香港,就已經有恍若隔世的感覺,在失去特別行政區地位之後,2021年的香港,難道就只能像一池死水?台港合作的《在新的一天,我們繼續往理想前進》,從演員、視覺、音響設計上,很多環節都不斷提出質疑,不僅是角色與劇場元素間的互問,當然也直接對在場或坐或臥,中途起身走動,乃至下樓覓食回來的觀眾提問,最後這個問題還一直延續至謝幕之後。
《在新的一天,我們繼續往理想前進》演出照片 攝影|林育全 圖片提供|演摩莎劇團
在演出的一開始,是導演馮程程的視訊,介紹了本製作的源起,並播放前一個公演版本的片段。到了本次台北的演出,原本從晚上演到隔天天亮的製作,在此調整為從正午時分演到日落,前一個製作類似演員讀劇會,使觀眾身陷一場沒完沒了的生日宴會密室,到了本次的版本,演出的基本手法為固定的開頭(一個說:「我看見……,結束。」另一個說:「故事還沒有結束,……」),演員在觀眾間穿梭,發揮各自的演技與臨場反應力,回應對方的出招,故事內容可以自己發揮,或是從預先寫好的紙牌找到線索。
在此聯想到的不是別的,只有日本長壽曲藝節目「笑點」的「大喜利」單元。在這個三十分不到的節目後段十餘分鐘的單元,主要是落語家(單口相聲表演者)發揮各自的看家本領,回答主持人的提問,以加高各自的坐墊。如果回答者說了不好笑的哏、老哏或黃哏,主持人有權收回坐墊,乃至直接正座(跪坐)地板。在落語大師桂歌丸(1936-2018)在任期間,答題的落語家甚至單獨或一起大開主持人年紀、禿頭甚至死亡的玩笑,每次主持人下令揀場山田隆夫把回答者坐墊全數收回的場面,都會締造出不低的收視率,網友稱之為「歌丸大屠殺」。當桂歌丸健康惡化無法主持,觀眾期待的沒收坐墊橋段也成絕響,整個節目自然就必須思考不同的內容,才能留住觀眾。大喜利單元有一個很具代表性的提問:「寫成A,讀作B。其心在於……」回答的落語家在丟出損人利己的黑色幽默之前,還是會反映時事或社會潮流,只要有厲害的答案,即使提問者不會發坐墊給答題者,觀眾還是不吝給予回答者熱烈掌聲。《在》劇的即興演技攻防少了較勁的火藥味,演員還在即興演出的時候笑場幾次,或是一時語塞,都不損觀賞時的趣味。在每一個「我看見……結束。」之間,有長短不一的間隔,每一個大喜利、抽牌、照樣造句或接龍之中,也穿插了各種電影、戲劇、小說的典故。不同於飯店或活動空間的沉浸式劇場,讓觀眾要在工作人員指示下,依序進入不同房間看戲,《在》就把故事集中在同一樓層,並以投影銀幕交代演員不在現場時的情節。大部分時間,演員之間的互相出題與反駁,以及對話間的停頓,即使讓觀眾可以看出一個公式,也靠演員的實力留住觀眾的目光。觀眾可以在場地的毯子坐墊上或坐或臥,也就表示看了不耐煩,可以睡著甚至拿出手機亂滑,只要不開錄影模式或妨礙其他觀眾觀賞。看起來很隨興的演出,其實也建立在觀眾的看戲素養與兩造的互信上,才有一種老朋友話家常的親切感。以看似話家常的方式延續的對話之中,有時出現了伏筆與收回主線的安排,結合現場電視畫面與卡式錄音機的同步播放,在五個多小時內也建立了一個具備沉浸式劇場應有條件的空間。在開場空間的螢幕上,觀眾也可以同時看著演員在主舞台的一舉一動,就像打開自己的電腦或其他行動裝置,觀看一場談話的直播秀。在開場的影片與三個主要空間(觀眾進場後集合的空間兼觀眾休息交誼區、演員接龍的主要舞台、為兩個空間帶來自然採光,提示現實空間時間進展的天井)以外,其實還有一個僅限演職員進出的直播室,可視為另一個主要空間,以及對觀眾所在空間的補充說明。
《在新的一天,我們繼續往理想前進》演出照片 攝影|林育全 圖片提供|演摩莎劇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