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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作為集物癖的奇遇場域《系Ⅵ 20200118 集》(羅嘉惠 x 何以廷 駐村創作展)

林育世 | 發表時間:2020/02/29 22:09 | 最後修訂時間:2020/03/04 09:26

評論的展演: 《系Ⅵ 20200118—集(Collection) 羅嘉惠 x 何以廷 駐村創作展》

「系」(series)是羅嘉惠近幾年來的持續發展的創作題材,觀諸她在2019年冰島國際清風雙年展(《Fresh Winds Iceland-The International Art Biennale》2019.12.14-2020.1.12)中進行的計畫與本次在高雄眷村建業新村中所進行的《系Ⅵ 20200118 集》,均使用「布結」作為發展作品結構的基礎單位,是她令人一眼記住的標誌性語言。

展覽現場一隅

沿著老廢眷村的巷道走近《系Ⅵ 20200118 集》(以下簡稱《集》展)在建業新村中的展場,即可看到延伸怒張到窗戶外面,紮著紅布結的漂流木,進入這幢由高雄在地藝術家康村財(也是本展覽策展人)用「以住代護」方式承用的日式眷舍之中,室內滿滿蔓延懸吊的紅布結是羅嘉惠與老屋空間進行的對話方式,藝術家本人雖略帶玩笑地說因為接近年關,所以用張燈結彩的方式來佈置展場,然而與一般常民節慶時節的佈置語彙以及空間使用的內、外邏輯大相逕庭的,是這些紅色攀爬錯節的「布結體」並不是作為「裝飾物」般地出現在屋舍空間內,相反地它更像是一個龐大的,有生命的,能夠呼吸的有意識的個體。羅嘉惠在這層層交織的紅色結構中亦錯落地放置了圓形燈具,紅色結構體的單位雖然都是再簡單不過的紅色布結,但在視覺上卻能形成一種彷彿潮濕黏稠、甚至帶有意識感的質地將發光的燈具吞噬、包籠在其中,就算這些紅色布結組織成的結構體是完全乾燥的。

展覽現場一隅

羅嘉惠使用的素材,其實是最簡單地來自工廠淘汰的廢布料,再以逐個打結的方式聯結成更大的結締構造;藝術家對這樣的意念與行為,提出「收集」作為描述它的語意地平線。首先,這個概念的地平線當然是有趣的,策展人康村財也提出了早在本展誕生之前,對「收集」概念的平行發展,有趣的是,這個不斷進行的「收集」的概念,也跟展覽所在的建業新村老宅有關。康村財坦承自己就是一個有「集物癖」的人,即使在承接本眷宅作為創作以及可能的展覽空間的場域之前,自己就不斷地收集各種老、廢、奇、趣的東西,自己的解釋當然是跟「藝術家」的身份有關。然而,從另一個角度去理解,百年日式軍事眷舍從高雄作為日本帝國最重要的南向基地中軍事機器中的一個環節,歷史演變到今日,雖早已脫離軍政機制的中心位置,卻也不無戲劇性地逃過在都市更新步伐中差點被夷為平地的命運,自身也被保存了下來,亦即被成為了台灣集體集物癖意識所要納入的對象物。

展覽現場一隅

出生於一九七〇年代後半葉的羅嘉惠在創作自述中,提及使用廢布料有著與自身童年回憶聯結的動機,然而如果從文化人類學以及台灣社會百年變遷的角度來看,首先,不限於針黹女紅,女性在家室中所操持的重複性事工,跟攢積、結構、織造的動物性本能有更深度的聯結,難怪在《集》展的現場,紅色結構體更像是有呼吸有意識的生命體,佔據著老屋的室內空間,作品所傳達出的氣息,既像絲體囷生的菌落,也像蜘蛛或昆蟲結成的巢穴,對觀者而言,隱隱然傳遞出一種獨佔排他的宣告,也有似乎藉著盤根佔據整個空間以為孳生繁衍的氣息。人類恆常的生殖慾望、家穴維持等古老行為,在《集》展的場域中,又跟台灣近現代史中的各年代文化層(老屋作為日本帝國南向政策中的軍事眷舍殘留,以及藝術家取材的布頭剩料來自童年時期支撐台灣經濟起飛的紡織工業等)交織錯雜;集物癖,作為人類行為類型裡一個最典型的「返祖行為」,老屋是一個很特別的觸發場所。

在老屋裡,進行一個跟集物癖有關的創作及展覽計畫,我們閱讀的圖層至少應該有如上的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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