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空洞化的場面調度《釣蝦場的十日談》
吳思鋒 | 發表時間:2022/04/30 23:58 | 最後修訂時間:2022/05/25 15:06
評論的展演: 阮劇團✕楊輝《釣蝦場的十日談》
就阮劇團自我宣稱的「常民性」而言,此時選擇以十四世紀,薄伽丘的《十日談》為創作起源、與之對話的西方文學經典,其實有其破格之處,從文體、主題到故事內容,通過不道德與官能感的敘事,反向揭露當時佛羅倫斯的政治體制與社會風俗。
但結果仍然與《十殿》殊途同歸,失神於自身意圖建構的,名為「台灣」的符號迷宮裡;從聊備一格的舞台場景「釣蝦場」、讓蘇俊穎的台語豐富貧乏的場面調度、欠缺欲揭露的指涉對象,乃至大量調度人偶分離導致蘇俊穎與楊輝自廢武功等等,混亂的導演邏輯只會反向使得常民性變成一面擋箭牌,非但不是進步的象徵,更是封閉的保守。
《十日談》高明的是,作家不直接談瘟疫,卻讓讀者從一則則故事裡讀到比瘟疫存在更久的社會病徵、感染與隔離,《釣蝦場》則相反,我們無法透過此作的十個戲劇場景看到疫情後面更大的真實,甚至連形式也異常破碎。人、偶、即時投影的複合演出形式,若調度得當,實能產生多層次的虛實交錯,可若一旦建立在視覺化與一味填充場面的加法,硬要把熱鬧吵起來,反而暴露出薄弱、混亂的場面調度。
我不明白,偶戲本有台,當把偶從蘇、楊二人手上拿走,交付群眾演員,任意高低左右操偶,戲台的空間性沒有經過轉換被破壞殆盡。又,兩位操偶師手上無偶,不知道用來突顯什麼?將情慾寄寓於偶的手法,同樣因無情慾的官能感而就是做做樣子,變得輕佻。
在這個「國際」的劇場藝術節場景,由於邀演、委製作品並不完全本土,基於此一前提,創作也可以說是在交流、對話中展開。坦白說,關於西方文化霸權的話語每個人都聽到快爛了,但劇場究竟可以提取、轉化什麼常民性與之抗衡呢?《釣蝦場》不缺可以拿來發展的創作元素,但每一元素之間徒剩形式上的拼湊,整個文本唯一訴諸的對象只有買票的觀眾,劇團時常徵用的台灣、台語、傳統、常民等「概念」變成金箍咒,套限了自己的創作想像。這些創作元素因著「加多加滿」的場面調度,反過來遮蔽了場面調度本身,逐一變成在地情調化的綴飾。在與西方強勢文化對話,甚至對峙之前,便已自我空洞化。既無結構,從何解構?既無邏輯,從何對話?
【觀看場次】
演出團體:阮劇團
演出場次:2022/4/17 14:30
演出地點:台灣戲曲中心大表演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