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靡靡》:麵粉糊覆蓋不住苦悶的表情
黃大旺 | 發表時間:2021/01/25 10:42 | 最後修訂時間:2021/01/26 17:25
評論的展演: 破動態現場《台北靡靡》
2020年12月24日19:30
新北市永和「捌貳咖啡」地下室
對破空間的製作有兩個主要的印象。①江源祥主導的演出,經常是很「鏘」乃至不知所云的行為藝術。②另一個印象,是他們的演出一定會有男生全裸。對大部分觀眾而言,他們的裸體強調的不是性(別)魅力,更多時候是強調自身在大環境下的處處碰壁,甚至已經比蘇品文《少女須知》等作品中勇敢無懼的女性裸體敘事,更早一步脫離「奇觀」的領域。
《台北靡靡》演出照片 攝影|李嘉翎 圖片提供|破空間
李嘉翎設計的表演空間,類似子宮或是滿布蜘蛛絲的鬼屋,地上有LED燈條,裝飾間可看見關於越南移工在台灣被警察槍殺事件的報導。作品刻意提到冤死移工生前的願望,就是回越南老家養牛犁田,呼應表演前半他們在微遠虎山兩天行為藝術展現的背石碑影片。以社會關懷轉化厭世,則使人聯想到兩度坎城最佳影片得主,奧地利導演麥可‧漢內克(Michael Haneke)《幸福結局》(Happy End,2017)女主角的兒子因為工作疏失自責,愧疚無處宣洩,後面卻開始關注起大量湧入歐洲的難民,最後還帶著非洲難民大鬧宴會場。如果反覆觀看《幸》片,或許可以從片中的蛛絲馬跡看出背後的線索。《台》或有一些透過自我犧牲贖罪的想法,但捨棄了大部分情節,再用高筋麵粉調出的麵團表現苦悶。
劇場演員李本善在本戲中的全裸並沒有性/別的指涉,大部分時候是在強調自身(或同一世代?)在這個社會體制下的微不足道。同樣是全裸,破空間製作中更常見到的是低收入生活帶來的苦悶,創作思考便祕的苦悶,表演沒人來看怎麼辦的苦悶,最後就像桌上的一坨高筋麵粉糰一樣纏在臉上身上使人窒息。穿上芭蕾舞連身服,做出一些類似芭蕾的動作,可想像成為上述的越南移工鎮魂,也有為自己糟透了的人生尋求出路的可能。本製作不論是創作環境,還是表現方式都難以正向起來,所以才需要白色的連身服「緩和」氣氛?但是狹小的地下室空間中不只擠滿觀眾,照明也呈現各種詭譎的顏色,又如何能緩和得起來?兩個全裸男孩的影像在牆上重疊,即使不呼應現實生活中的晃悠苦悶無出路,性器、前列腺等字眼甚至也失去性與挑釁的功能,也無關肛門期與性器期的發展,行為藝術與牆上的文字片段對位訴說一切 。苦悶氣氛很難使人不聯想到台灣樂團圈中所謂的「厭世代搖滾」。
《台北靡靡》演出照片 攝影|李嘉翎 圖片提供|破空間
自從中國創作搖滾樂團如「萬能青年旅店」、「生命之餅」或歌手周雲蓬、小河等,已完全擺脫張培仁等台灣音樂商人、掮客操作的新作品在二十一世紀一○年代的網路上崛起,對台灣「獨立搖滾」圈帶來的最大影響,莫過於產生一批所謂「厭世代」的創作樂團,從台北藝術大學發跡的「草東沒有派對」幾場現場演出爆紅之後,曾幾何時也有滿坑滿谷的台灣樂團開始出現「萬青」的那種京片子了:告五人、老王樂隊、顯然樂隊、青春大衛、類比梭羅、打倒三明治、傻子與白癡……另一種潮流是「草沒」在北藝大的學弟們組成的「deca joins」擅長以舒緩流動的曲風,呈現情侶分手前後的痛苦掙扎,不僅屢屢創下音樂串流網站的點閱率紀錄,也變成音樂祭的熱門。本文想講述的重點比較放在歌詞的意境上。上述的台灣樂團之中,已有不少曾受邀去中國巡迴過,主要賣點在於唱出同年齡世代的苦悶無出路感,才有了「厭世代」的統稱。共通性的養成未必都是個性、家庭、學校同儕或社會因素使然,也包括網路文化的風向,以及社會上習以為常的網紅與直播女神。而這些樂團在舞台上表演的搖滾樂,恰巧也把具有類似煩惱的聽眾湊在一起陶醉。在聽過自稱「厭世代」音樂人創作歌曲,建立了大抵認識之後再看《台北靡靡》,可以感受出是一種自嘆無出路年輕世代,在結合行為藝術與劇場兩種形式的表演中,對社會試圖表達什麼的不斷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