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中但又在外面的複雜對位II ─就在藝術空間陳松志與陳建榮的先後不同個展
黃海鳴 | 發表時間:2018/09/21 11:35 | 最後修訂時間:2018/09/21 12:04
評論的展演: 陳松志:無法專心的煙 Chen Sung-Chih: A Fork in the Road
前情提要:
因此,陳建榮志的作品更像是一棟巨大建築的一座相當巨大的模型的逐漸破敗成為散落的廢墟的過程。這樣的被蓋起來,以及沒有被居住過就成為廢墟的廢墟和另一種一般定義的被改起來,並且還曾經被使用過的廢墟是不同的。但是在台灣,這樣的沒有實踐就已經成為廢墟的各種偉大的計畫,似乎成為很關鍵的議題。因為主導權不在我們手上,以至於許多計畫趕不上大局勢的變化,很多帶計畫因為大局勢的改變,最後落得成為可惜的殘局的狀態。
II無法專心的煙─陳松志個展
記得陳松志分享過他家以前開機車修理店,一旦經營了這種商店,家庭最重要的客廳空間,將要成為開放的、有員工、有顧客、有待修機車,且經常充滿待修機車、工具零件以及油汙、排放廢氣的小工廠。相對地屬於私密領域的家庭空間不斷地被外部干擾的狀態,它不光被限定在當工廠用的客廳,它還會經由各種管道進入更為內部的空間,例如浴室。
我認為柑仔店也是一個極端的特例,店裡面什麼都有,有密切地緣關係的鄰居們也會在這個商店及住家空間中進進出出,並且有很深度的交流。另外,不斷的換展覽,甚至為了展覽己乎每次都改變空間格局氛圍的藝廊空間也有這種性質。甚麼性質?簡言之,不斷被異物介入的空間。
機車修理店的顧客的地緣關係應該遠低於巷弄中的傳統雜貨店,最大的不同在於不同的顧客帶進了各種的不容易清理的汙染源,並且它們還會透過衣物、身體、空氣等等,滲透到家庭中的其他相對不對外開放,甚至是完全私密的空間。
再把觀察場域擴大,機車修理店通常開在條件比較差的街道上,在那個不關門、不設防,面對雜亂大街,讓大街上的影像、聲音、空氣直接進入,並且容許各種待修、甚至將要被淘汰的機車進入、暫時存放、並且在空間中排放出很多的油汙晦氣。
如果其中還包括了幾個請來的工人,並且家庭成員也都在這個地方工作,相對於一個正常的家庭空間的狀態,這是一個何等不同的圖形?這是一個不斷被各種異物入侵的居家空間,並且這些入侵勿將逐漸滲透到其他更為私密的空間,並且吸附、存留、累積在這個建築空間的各種具有記憶功能的材料之中。
再回到藝術空間,特別是回到像就在藝術空間的這個白盒子空間內部。每個展覽通常會把把上一個展覽留下的殘留盡可能地湮滅、盡可能地歸零,至少牆壁會磨平、重新粉刷。除了牆壁的歸零,藝術家陳松志還把地毯也換成短毛白色地毯,也是一種歸零,似乎更複雜一些。
陳松志 《無法專心的煙》 圖版提供 就在藝術空間 攝影 蕭裕哲
然後在潔淨的地毯上擺放幾雙藝術家的鞋子,一雙雙錯落擺放,呈現不同姿態、不同存在情境的個人經常穿著的鞋履。有趣的是,藝術家在鞋子裡塞滿了舊報紙,通常我們長久不穿時會有這個動作,這些紀錄了各種社會事件的舊新聞報紙,具有吸附濕氣以及腳臭的功能,這裡會有怎樣的個人身體排出物與社會的事件的紀錄的混合?另外藝術家空間中設置了一些日常可聽得見的調頻廣播聲響,非常低調的,這個空間已經進行各種的沾染以及混合。
一些曾經與藝術家一起走過很多地方的鞋子,被安置在這個展場中,就像是捷克梅地的非常小件的、有台座的幾個瘦長的人孤獨的、各走各的沒有交集的路的作品,鞋子裡的腳氣味還在只是本人不在場,它們暫時被凍結下來,不再往前發展。藝術家在布置完這些鞋子後,在潔淨,應該說純淨的的白色地毯上撒了相當多活性碳細顆粒,接下來就等待開幕、許多穿著鞋子的人會走進來,走進他作品內部,改變剛布置完成時的狀況。
這既是一種破壞,也是一種完成的過程,既然是一件互動式作品,這種破壞當然是預期的,並且被歡迎的,但是它是不是也同時創造及保留那個被干擾的實質以及感受?
整個場地所鋪設的活性碳細顆粒+粉末,似乎需要投以更多的關注。2500年前的秦漢時代,湖南長沙郊外的西漢古墓馬王堆出土的女性屍體和文物因埋有5噸的木炭而保存的狀態非常良好,另外秦皇陵的棺木周圍也都放置了木炭,在本草綱目中也提到喪家使用木炭,它能使蟲蟻不入。
因此,木炭它除了保護需要保存的身體以及物件的功能之外,它也是最佳的吸附各種微細水分、污穢物質的材料,我們能不能將這個吸附的功能,轉化為一種記錄的、記憶的功能?
開幕觀眾進來之後將透過鞋子帶進來戶外街道上的粉塵、街道上的味道,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重量,將逐漸磨碎活性碳顆粒,成為活性碳粉,而這些碳粒、碳粉將吸附、紀錄這個場域中各種事件所留下來的微粒子,融在一起難以區份,並且最後滲透到白色地毯纖維中,難以清除。此時,白色地毯,白色展場都成為一個最佳的能夠重複堆疊記憶紀錄的機器。也許到這個時候,他先前很有設計感擺放了多名牌鞋子的那個裝置行為已經成為次要。
陳松志 《無法專心的煙》 圖版提供 就在藝術空間 攝影 蕭裕哲
前幾天去看周育正的展覽,展場的地毯全部挖掉,露出底下的碳酸鈣地板基底,我們知道底下還有像水泥這種基底的基底,還有那些被強調的插頭、 開關等,也讓我們感覺到白色牆壁後面的隱藏的充滿能量的管線。我們如去思考,一個畫面、一個三維的空間中的交織的記憶?以及遮蓋與顯影的相互關係。如何思考看不見的城市?看不見的房間?看不見的作品?
借用藝術家的文字:「『無法專心的煙』意在具體的物質中探勘流失在虛質表象下所交織的許多不同人的未明的執念與困惑……這些都寓示著主體持續於現實事件中所同時遭遇的多變因繚繞與騷擾,眾多消散的碎形凸顯了精神意義在變異的模樣中被不斷重新改寫的開放狀態」。
陳松志的創作很有貧窮藝術的精神,這裡要強調的是,看似相當極限,但是在這個展覽行為中被動用的隱微的元素是非常多的,包括不同的材料、不同的器物,還包括許多不同的感官,不同的經驗、不同的記憶、知識等等不是立即可見的部分。這件作品似乎有極為個人生活經驗的指涉,但是也是一種以小見大、先以一種唯物的方式啟動、接著傳達了不斷堆疊也不斷被遮蓋的台灣社會發展以及企圖詮釋時的複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