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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樂 聽見台灣前輩作曲家

林采韻 | 發表時間:2017/03/26 22:20 | 最後修訂時間:2017/03/27 13:51

評論的展演: 2017TIFA-朱宗慶打擊樂團《島‧樂》

時間:2017/3/24
地點: 國家音樂廳
圖版提供:國家兩廳院 

「島樂」是朱宗慶打擊樂團受兩廳院台灣國際藝術節之邀推出的專場音樂會,策畫主軸為「島嶼上的音樂寶藏—向台灣前輩作曲家致意」,此概念延續打擊樂團成立30年來,致力委託創作的軸線,音樂會上演出的7首樂曲,除了已故作曲家李泰祥和馬水龍的作品外,其餘由潘皇龍、許博允、溫隆信、錢南章和賴德和創作的樂曲全是首演作品。 

一百分鐘的音樂會,淺層的意義是前輩作曲家的新作發表,深層的含義,可見打擊樂(曲)在台灣土地發展的軌跡,以及一個世代作曲家的創作追尋。

 時光追溯至40多年前,朱宗慶還是國立藝專的學生,當時受歐美創作趨勢的影響,台灣現代音樂領域,開始風行打擊樂器的使用,馬水龍、賴德和、溫隆信、李泰祥、許博允等活躍的作曲家,皆嘗試將中西打擊入樂。作品產生後,必需要有演奏家演出發表,那時的台灣沒有任何一所音樂科系設有打擊樂主修課程,但是有位就讀藝專、開始與美籍老師學習打擊樂的朱宗慶。於是這些作曲家如獲至寶,新作品一出就請他幫忙試奏並一同研究。

在那個西風東漸的時代,立足台灣土地的作曲家,在吸取西方作曲技法的同時,戮力效法巴爾托克、高大宜等國民樂派的現代作曲家,將民族文化的特色和思維灌注於音符當中。四書五經、老莊思想、宮廷雅樂、傳統戲曲、民謠原音、古今詩詞等,成為他們信手拈來的創作素材與靈感。

時至今日,如此信念,依舊落實於這代前輩作曲家的創作當中,而當時與這批作曲家一同投入「創新」、「研究」的朱宗慶,1986年創立樂團後,適時轉換角色,從單純的演奏者成為了委託者,相輔而行之下,打擊樂在台灣落地長出屬於自己的根,另也逐步體現樂團「結合傳統和現代、融合本土與國際」的發展道路。因此「島樂」雖然單是一場音樂會,但走至今日的路途,背後是過去三十、四十年的累積。

「島樂」的格局,大者向台灣前輩作曲家致意,小可縮至,7位作曲家,7種面貎,面貌中反應各自的風格、性情與企圖等。

李泰祥和馬水龍相繼於2014、2015年去世,「島樂」選擇演出的兩首作品,具有時代的實驗精神。李泰祥《生民》原為1984年雲門舞集的委託,取材自詩經大雅《生民篇》,作品中有一段祭儀式的打擊樂,敘說著春神帶領著男女來到曠野在儀式中進行交歡,為大地孕育繁衍。作品經過數次改編,1985年為「人聲版」、2001年修訂為給「十方樂集」的演奏版、2002年因上海演出進行第三次修訂。《生民》是一首結合中西打擊樂器的作品,李泰祥選擇不凸顯中西,而是以高超的作曲技法破除中西,讓兩者「交歡」於一體。他讓刻板陽剛的鼓樂器,產生自在的旋律性和極大的流動感,透過節奏的推進,鋪陳那高低起伏的戲劇性,聲響交疊間存在著自由即興的趣味更產生合唱般音場的效果。此曲可被視為中西打擊樂合體的經典創作。

馬水龍《我是...》根據作家馬森的詩譜寫而成,是首結合女高音、長笛和打擊樂的作品,1985年4月14日首演時,舞台上的演奏家就包括朱宗慶及其弟子鄭吉宏、張覺文等。馬水龍創作《我是...》時,破除以詩入樂的西方藝術歌曲之路,反以傳統戲曲為發想,以說唱方式為試驗,女高音在舞台上,以吟詩、唸詞代替了純粹的演唱。

在朱宗慶打擊樂團委託創作的軌跡中,編號第一號的委創作品出自潘皇龍,「島樂」以潘皇龍《風水輪流轉》開場,有意無意間也對應了這層關係。此協奏曲由五個樂章組成,試圖以五位擊樂家輪番擔任要角,內含「此起彼落」、「我丟你撿」、「你消我長」的設計和想像。這首曲子,對於創作者和演奏者皆具挑戰,樂曲試想的層次或效果若要出現,除了作曲家的精心鋪排,同時需要擊樂者適時彰顯節奏快慢、聲音強弱等對比,這也是首演有趣之處,第一次的呈現之後,勢必引發更多可能的調整空間。

1984年朱團成立前2年,朱宗慶從維也納留學歸國第一場音樂會,演奏曲目之一為賴德和的《奉獻》。「島樂」將賴德和的作品《無岸之河,不醒之夢》放置壓軸,似乎也有其安排的邏輯和道理。樂曲以作家朱文心《古都》中的一文為發想,尋求的是亂中有序、序中有亂。賴德和長年與朱宗慶打擊樂團合作,對於樂團演奏特質掌握度甚高之餘,也樂於適時丟出新功課予演奏者。與近期委託作品《對決》相較,《無岸之河,不醒之夢》延續《對決》透過樂器排列的刻意布局,增強音響效果,以及演奏者行走樂器之間的視覺性和音樂流動性,但在情境上,《對決》要求的是力道與對抗,《無岸之河,不醒之夢》則是重在場景塑造,追求的是柔剛並濟與樂器間的和諧。

論起溫隆信與朱團的關係實為有趣,因為「朱宗慶打擊樂團」這個團名是他無意間喊出來的。溫隆信在這批前輩作曲家當中,屬於「前衛派」,熱衷於電子音樂。但此次發表的作品《石頭上去了,鳥兒去哪裡?》,組成以打擊樂團搭配爵士薩克斯風和鋼琴為主,旋律上走的是猶如電影音樂般的動聽路線。隔了20年再度為樂團譜曲,悅耳的音符著實取代了前衛,作曲家的創作方向因能量不同,也使得這首平實小品,打擊樂多半時間被賦予陪襯的角色。

錢南章《小小協奏曲》延續作曲家近年來的創作特色,強調趣味性和戲戲性,尤 其是一種詼諧的童趣。作品以詩人杜榮琛《童詩五家》裡的詩句為靈感,演出中加入兩位小小音樂家,並融以戲劇橋段進行串場。將戲劇手法導入音樂的進行,是錢南章的強項與巧思,適當的運用,的確可產生戲樂的效果,但音樂和戲劇的結合,往往需要嫁接的轉換,呈現的質感力求不突兀不做作才有機會相連,於此,作品中戲劇的呈現實有改善空間,適當的調整,才有機會突顯作曲家完整的概念。

「島樂」中的作曲家們,許博允算是產量最少的,因為興趣廣泛,觸角多元,作曲家的身份時而才會出現,睽違多年發表新作《點‧線‧面‧體》,難掩生澀,卻有雄心壯志。他發表於1975年的琶琵獨奏曲《琵琶隨筆》有著年輕的才情,將西方創作技法與東方樂器的演奏技法成功融合,若以《琵琶隨筆》作為一個基準,《點‧線‧面‧體》可見點線雛型,面體尚待演化。

朱宗慶打擊樂團成立三十年,累積國內外創作達215首,今年邁入第31年的樂團委託之路持續奔馳,期待「島樂」能成為系列性的音樂會或計畫,今年以「向前輩作曲家致敬」為題,敲響第一個篇章,來年可接續委創不同世代的新聲,一年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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