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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義賊之名《阮是廖添丁》

張又升 | 發表時間:2023/03/28 02:09 | 最後修訂時間:2023/03/28 11:59

評論的展演: 2023TIFA 楊景翔演劇團《阮是廖添丁》

20220322_楊景翔演劇團_阮是廖添丁_發稿_small @劇院010《阮是廖添丁》演出劇照        攝影|秦大悲        照片提供|楊景翔演劇團

《阮是廖添丁》以大正時期日治台灣為背景,刻劃三名女子Crystal、阿珠和Yuli相識結拜、闖蕩江湖的過程;其中有底層百姓的艱苦,銀行家買辦的張狂,更有殖民母國文化人的城府與附庸風雅。愛情當然不會缺席,但女子們幹下的大事業卻使甜蜜參雜了些許爾虞我詐。這大事業不是別的,而是以當時逝世才十多年的廖添丁之名劫富濟貧,重現義賊風範。

全劇以「阮」(guán)而非「咱」(lán)來命名,一來跟無謂的群眾號召相區隔,盡可能深描家喻戶曉的民間故事(如果用「咱」,觀眾和劇名的讀者將被納為訴求對象,作品調性可能偏向「人人/你我都是廖添丁」的宣言);二來也預示主人翁可能是一群敢愛敢恨的女子(視脈絡而定,「阮」作主詞時也有撒嬌的意味)。因此,「阮是廖添丁」直接是劇中女子的集體自稱,觀眾也方便藉此搭建行前想像,做好要聽一場精彩故事的準備。

不只三名女子一同成為廖添丁、訴說廖添丁,楊景翔演劇團本身也努力呈現著這場再現。當單一男性分立為三名女性,俠義之餘,也注入了更多溫情的力量;而一百年前的故事由當代表演藝術團隊打造,自然也增添了各種我們這個時代才有的科技和文化。不管是風花雪月還是春日飛鳥,投影畫面的設計都細膩切題,腳色登場時的動畫也很鮮活,搭配構築在圓盤旋轉舞台上多功又多意的木屋木門,劇場中兩種現實的象徵物得以對話(從我的座位看上去,影像總有一部分被木屋遮蔽,偏偏這樣的疊合卻合情合理);音樂方面,爵士版歌仔戲奪人耳目,菜頭蕭東意的台語RAP不只逗樂大家,更是向天下昭告,小人物也有大心聲(這位管家其實是臥底)。

以技術的品質和敘事的流暢性而言,這部作品無疑是上乘的,筆者在欣賞的當下相當享受。然而,由於亮點已定於此,角色關係和人物設定反而複雜不得,甚至處處是樣板,如「文藝師生戀」(Yuli與森下)、「帥女弱男配」(Crystal與小開)和「勢利眼的『員外』」(轉化成錢莊/銀行暴發戶版本),連「三女賊」的組合也可以找到參照,日本漫畫家北條司的《貓眼三姊妹》就是這方面的經典。

女子們的身分和行為儘管佈署工整,卻仍是有趣的:魔術師(Crystal,洋名)和文學少女(Yuli,日本名)指向兩種「虛構」,魔術是物理的和人心的,文學則是精神的和想像的;唯有阿珠(台灣名)是扒手,在「現實」中竊取他人財物──虛構與真實本就糾結於所有傳奇,而洋日台並列正是兼容並蓄的表徵。此外,Crystal和Yuli分別跟台灣小開和日本老師愛戀,只有阿珠單身,而且是童養媳;為此,劇中還特別安排阿珠對兩位姊妹發牢騷。不過,Crystal和Yuli並沒有遺忘正義的初衷,畢竟唯有三人合作,這個不義的社會才能稍稍翻轉──台灣只能是多種文化構成的台灣,其中有成員擅長對外連結,也有成員堅忍不拔於一地扎根。

近年多有戲劇作品以台灣歷史人物為靈感來源,追索一個模糊的台灣認同,鄭成功和廖添丁恰恰是一組對比。乞靈於鄭成功者難免家國大義、河海漂泊,近者有《國姓爺之夢》和《國姓之鬼》,訴諸廖添丁者則多標舉底層關懷和批判意識,如《白色說書人》。在鄭成功這邊,許多製作在資料考掘上堪稱詳盡,已有十足能力直面這位政治軍事家的生平。但在廖添丁這邊,濃霧依舊瀰漫,相關作品往往只能打打擦邊球,以古喻今。

有別於此,《阮是廖添丁》用通俗的歌舞形式和俠/怪盜類型的腳本,反而老老實實把廖添丁可能會有的作為演繹了一遍,甚至直接以廖添丁命名;只不過當它這麼做時,目的已非添丁,而是走出父兄形象(本劇所有男性角色都有些「歪斜」,不是丑角就是扁平人物),這邁出的一步正是全劇最吸引人的地方。

20220322_楊景翔演劇團_阮是廖添丁_發稿_small @劇院016《阮是廖添丁》演出劇照        攝影|秦大悲        照片提供|楊景翔演劇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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